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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

作者:大仲马

  副主教回到隐修院,发现他的弟弟磨坊的约翰站在小室门口等着他,为了解闷,用一块炭在墙上画了他哥哥的侧面像,还特地加上一个其大无比的大鼻子。   堂·克洛德几乎瞅都不瞅他弟弟一眼。他正想着别的心事。这张喜笑颜开的小坏蛋脸孔,其容光焕发往常曾多少次使教士阴沉的面容开朗起来,此刻却无力驱散这个堕落、恶臭、呆滞的灵魂上日益浓重的云雾。   “哥哥,”约翰胆怯地叫道,“我看您来了。”   副主教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,应道:“还有呢?”   “哥哥,”虚情假意的弟弟又说,“您对我那么好,给我的劝导真是金口良言,所以我一直想着您。”   “还有呢?”   “唉!哥呀,您确实言之有理,您曾对我这样说:约翰呀!约翰!师惰教,生之过。①   ①原文为拉丁文。   约翰,你要乖点;约翰,你要努力多学点;约翰,没有合法机会,不经老师批准,切莫到校外过夜。别打皮卡迪人①,别像目不识丁的驴②烂在教室地上的稻草上;约翰,你得听从老师的处罚;约翰,你每天晚上要去礼拜堂,唱支赞美歌,用经文和祷告赞颂光荣的圣母玛丽亚。唉!这一切可都是至理名言啊!”   “还有呢?”   “哥哥呀,现在站在您面前的是一个罪人,一个罪犯,一个可怜虫,一个浪荡鬼,一个穷凶极恶的人!亲爱的哥哥,约翰把你忠告当作稻草和粪土踏在脚下。我因此真的受到了惩罚,仁慈的上帝是极其公正的。我一有钱,就大吃大喝,放荡不羁,寻欢作乐。唉!放荡的生活,从正面看挺迷人的,从背后看却又丑恶又令人生厌!现在我一个子儿也没有了,连桌布、内衣、擦手毛巾都卖掉了,快乐的生活不复存在了!灿烂的蜡烛熄灭了,只剩下可恶的油脂烛芯直薰我的鼻子。婊子都嘲笑我。我只能喝水度日了。悔恨和债主正折磨着我。”   “还有吗?”副主教说。   “咳!最最亲爱的哥呀,我真想过一种正常的生活。我来看您,心中充满悔恨。我悔悟了。我忏悔。我狠狠捶打胸膛。您希望我有一天能成为学士,当上托尔希学堂的副训导员,您这种想法确实很有道理。现在我感到充当这个职务是一种崇高的天职;可我没有墨水了,得去再买;没有羽毛笔了,得去再买;没有纸,没有书,全得去再买。要买,我急需有点钱才行。为此,哥哥啊,我来见您,心中充满悔恨的心情。”   ①原文为拉丁文。   ②原文为拉丁文。   “讲完了吗?”   “讲完了,”学子说,“给点钱吧。”   “没有。”   学子顿时神色一变,既庄重又果敢,说道:“那好,哥哥,我只得对您说实话了,倒有人向我提出非常好的建议。您不愿给,是不是?……不给?……这样的话,我就去当流浪汉。”   这可怕的话儿一出口,他摆出一副阿雅克斯①的神情,料想他哥哥准会大发雷霆,急雷闪电就要劈头盖脑打下来。可是没有想到副主教却冷冷地说:“那就当您的流浪汉去吧。”   约翰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,打着唿哨重新走下隐修院的楼梯去了。   正当他从庭院里他哥哥的居室窗下走过时,忽然听到窗子打开了,抬头一看,只见副主教严峻的面孔从窗口伸了出来。“滚远点!”堂·克洛德喊道。“拿去,这是你能从我这里得到的最后一笔钱啦。”   教士边说边向约翰扔出一个钱袋,把学子额头上砸了个大肿块。约翰捡起来就跑,既愤怒又高兴,像一只狗被人用带着骨髓的骨头穷追猛打似的。   ①特洛伊战争中的希腊英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