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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幕

作者:
              第一景: 皇后寝室      [皇后在台上, 国王与罗生克兰、盖登思邓入]  王: 观此处之情景, 与你之深喘, 表明了此处曾发生大事。     你说呀, 我有必要知道, 你的儿子在哪里?  后: {对罗与盖}请你们暂且离开。     [罗与盖出]     啊, 我的丈夫呀, 今晚我所见到的...  王: 什么事, 葛簇特? 哈姆雷特怎么啦?  后: 就像大海与暴风在教量威力时般的疯狂;     在他野性发作时, 听到帐幕後有声音骚动, 他就拔出他的长剑,     口嚷著『有老鼠, 有老鼠』, 然後, 就在此一阵疑心病狂中,     把那正躲著的仁慈老者刺死。  王: 唉呀, 惨啊!     假如反是我在那儿的话, 那我必然也会得到同样遭遇。     他的自由威胁到了大家--你、我、与每人。     唉, 应如何的为此血腥行为作个交代?     人们一定会怪我, 怪我为何没把这发狂的青年管制好, 使他无从作怪。     这全因我爱他过甚, 使我无法接受对他最有益之选择;     这就像个恶疾的患者, 为了隐瞒他的病情, 而导致最後病入膏肓。     他去哪里了?  后: 去拖走他所杀之尸体。     为了此事,     他的良心已像废铁中之真金, 放出纯良的光芒:     他已为此事哭泣。  王: 唉, 葛簇特, 走吧!     在太阳未下山之前, 我就得把他用船送走,     而我必须尽我为君之权能来为此恶行作个解释。     喂, 盖登思邓!     [罗生克兰与盖登思邓入]     二位朋友, 去找人来帮助你们。     哈姆雷特在一阵疯狂中, 已把波隆尼尔杀死,     并且已把尸体由其母亲寝房内拖走。     请你们去把他寻来。     你们得好好的与他说话, 并把尸体带到圣堂。     你们赶快去办此事罢!     [罗与盖出]     来罢, 葛簇特,     让我们去召集那些最有见识之朋友们,     告诉他们这件不幸的事故与我们之决策。     希望那飞得直快如弹丸之诽谤、中伤语言不会击中我,     而仅击中那不会受伤的空气。     唉, 走罢; 我的心灵充满了惶恐。                  第二景     {城堡中之另一室}     [哈姆雷特入]  哈: 安放好了{指波隆尼尔之尸体}。     [呐喊声音由远处传来]     什么声音? 谁在唤哈姆雷特? 啊, 他们来了。     [罗生克兰与盖登思邓入]  罗: 您把尸体怎么了, 殿下?  哈: 把它归於尘土了, 它们本是同根。  罗: 请告诉我们它在哪里, 我们才能把它带去圣堂。  哈: 别相信它。  罗: 相信什么?  哈: 相信我会为你们保密, 而不会为自己保密。     再之, 被一块海绵质问, 一位堂堂王子应如何答覆?  罗: 您把我当成一块海绵, 殿下?  哈: 是的, 先生。     一块吸取国王恩宠、奖励、与权势之海绵;     不过, 此类的臣子对国王来说, 到底是最有用的:     他可以像猿猴般的把你们放在他的口颊里, 以待吞食。     当他需要你们所吸取之物时, 他只要把你们轻轻一挤,     你们就会像海绵般的被挤乾净。  罗: 我不懂您的意思, 殿下。  哈: 我很高兴,     俏皮话在蠢人的耳朵里总是枉然的。  罗: 殿下, 您必须告诉我们尸体在那里, 并和我们一起去见国王。  哈: 尸体是与国王同在,     {指先王}     但是国王并不与尸体同在。 {指其叔}     国王是个...  盖: 是个什么东西, 殿下?  哈: 是个无用的东西。     带我去见他罢!     {边跑边喊}     躲迷藏呀, 大家来找!     [全人出]                  第三景: 宫中      [国王与两、三位侍从入]  王: 我已派人去找他, 并去搜寻那尸体.     让此人逍遥於外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,     但是我也不能立刻去拿他来严办,     因为他深受那些糊涂群众之爱戴;     这些人只顾外观, 不听理智;     他们只会考虑到刑法之苛厉, 而把犯者之严重罪行置於脑後。     为了安抚这些人,     我必须把他突然的离去作得像是个经过深思熟虑後的抉择。     欲治重疾, 必下重药也!     [罗生克兰、盖登思邓、与众人入]     怎样, 有何消息?  罗: 我们无法使他招出尸体之藏匿处, 主公。  王: 可是他人呢?  罗: 被押在外, 等候您的旨示。  王: 把他带进来见朕。  罗: 喂! 引进殿下!      [哈姆雷特与卫士入]  王: 哈姆雷特, 波隆尼尔在哪里?  哈: 在晚餐。  王: 晚餐? 在哪里?  哈: 不是他在哪里『吃,』 而是他在哪里『被吃。』     此刻有窝非常精明挑剔的蛆虫, 正忙著在吃他呢。     蛆才是我们真正的『食客之王』:     我们把世界上所有的动物养胖後来喂我们,     而我们却把自己养胖後去喂蛆。     一个胖国王与一个瘦乞丐, 到头来,     只不过是同桌上的两道菜而已。  王: 唉, 唉。  哈: 一个人能用一条吃过国王的蛆来作饵钓鱼,     然後把这条吃过蛆的鱼食入肚内。  王: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?  哈: 没什么意思,     只是让您看看一个国王怎样能够贯穿过一个乞丐的肠子。  王: 波隆尼尔在那里?  哈: 在天堂; 您可差人去那里找他。     假如您的使者在那里找不到他的话, 那您可以自己往另一处寻找。     假如在一月之内还找他不到的话,     那您仅须去楼上厅里, 就会闻到他的。  王: [对众侍从] 你们快去那里找他!  哈: 他会在那里等候你们的。     [侍从们出]  王: 哈姆雷特,     我对你个人安全之关怀, 就如我对此事之痛心;     为了此事, 我得十万火急的送你出境;     你可马上准备启程!     此时船支已备, 风向已顺, 侍者已待, 万事已齐,     让你立刻赴往英格兰。  哈: 赴往英格兰?  王: 是的, 哈姆雷特。  哈: 好罢。  王: 就这么办, 如果你能明白我的好意。  哈: 我见到一个明白您好意之天使{注1}。     好, 去英格兰。     再会罢, 亲爱的母亲。  王: {纠正他} 是爱你的父亲, 哈姆雷特。  哈: 是我的母亲:     父母乃夫妻, 夫妻乃同体;     所以--我的母亲。     走, 去英格兰。     [出]  王: {对罗与盖} 把他紧紧的跟好, 教他立刻就上船, 不可耽误;     我要他今晚就走。     去呀! 所有的文件都已准备、密封好了, 你们快去!     [全体人出, 仅留国王]     英格兰王啊, 汝邦受於丹麦之刀疤尚新, 至今仍虔敬的纳贡於本国;     因此, 仗吾邦之威信, 你不可不畏惧寡人之旨意。     此事在函中均已交代清楚, 那就是『速斩哈姆雷特。』     假使你重视寡人之友谊, 那你就必须办妥此事。     他是寡人心腹之大患、血液之热疾, 而你必须令吾痊愈。     此事未了, 寡人无法重获欢欣!     [出]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译者注:  (1). 哈姆雷特在此暗示他已晓得国王之诡计。                  第四景: 丹麦原野       [福丁布拉引大军入]  福: 去罢, 队长, 去见丹麦王,     告诉他福丁布拉求他依诺容允本军安渡其境。     你已知道会合处在哪里; 倘若陛下还有其它指示,     那我将亲自晋见。     请告诉他这些。 尉官: 尊命, 主公。  福: 请慢行。     [大军出, 仅留尉官]     [哈姆雷特、罗生克兰、盖登思邓与众随从入]  哈: 好先生, 这是哪国的武力? 尉官: 是挪威的, 先生。  哈: 请问先生, 它是用於何方? 尉官: 去攻打波兰某处。  哈: 是谁在统率此军, 先生? 尉官: 挪威老王之侄, 福丁布拉。  哈: 是去攻打波兰本土呢, 还是它的边疆? 尉官: 不瞒您说, 我们是去争取一小块仅有空名之无用土地。     五块钱租给我--五块钱--教我去耕种此地, 我都不要;     就是把它给卖了, 也不会使挪威或波兰多赚得一文钱。  哈: 这么说, 波兰王是绝对不会去捍卫它罗。 尉官: 错了, 那里早驻有防军。  哈: 两千名军士之性命与两万块金洋都无法消灭此争执,     这分明是富裕与和平所导致之毒脓包;     脓包在体内爆裂, 已致人於死命,     但表面上仍看不出此人之死因也。     我谦逊的谢谢你, 长官。 尉官: 上帝与您同在, 先生。      [出]  罗: 您可走了吗, 殿下?  哈: 我马上就赶来, 你们先走。     [全人出, 仅留哈姆雷特]     许多事情之发生, 都像是在谴责我,     鞭策我那已钝的复仇心志向前!     假如一人整天只晓得吃与睡, 那他还算是什么东西?     他只不过是头畜牲而已。     创物者既已赐给我们思考之能力与瞻前顾後之远见,     那 一定不会希望我们让这些似神的能力因不用而霉 。     我不晓得我处事之慢, 是因我已像头畜牲般的把此事茫然忘却,     还是因我对此事有著过份的顾虑, 使我踌躇不前;     说真的, 此原因若分四份, 它包括了一分理智与三分懦弱。     其实, 我有足够的动机、心志、力量、与办法来完成此事,     也有许多明显的榜样在鼓励我。     瞧这庞大的队伍, 它的统帅是个年轻娇嫩的王子;     他仗著勃勃之勇气与天命之雄心, 罔顾不测之凶险,     拼著血肉之躯奋然和命运、死神、与危机挑战。     这全为了小小一块弹丸之地!     真正的伟大, 并不只是肯为轰轰烈烈之大事奋斗,     而是肯在一区区草管中力争一份荣耀。     而我呢? 我的父亲遭惨杀, 我的母亲被玷污,     我的理智与情感均被此深仇激动; 而我却无所行动。     我该多么的惭愧, 当我见到这两万名军士,     他们甘心在一念之间, 为一虚名而视死如归的步入他们的坟墓;     全为了争取一块连埋葬他们尸骨都不足之地。     啊, 从今开始, 我必痛下浴血之决心, 否则一切将枉然!     [出]                 第五景: 艾辛诺尔堡中一室       [皇后、赫瑞修、与一绅士入]  后: 我不想和她说话。 绅士: 但是她一直疯疯癫癫的坚持著; 怪可怜的。  后: 她想要怎样? 绅士: 她一直提及她的父亲; 口称世人都在图谋不诡;     她咳嗽、 胸, 并老为些琐事争吵;     口中也尽讲些好似有意, 又好似无意之玄妙语言,     让听著茫茫不知所云;     当听者企图猜测她的意思时,     他们只能把她的字句连拼带凑的作个大概解释。     不过, 看她比手划脚、点头霎目之模样又好像颇有深意的样子。  赫: 最好能与她谈话, 以免好事者们会去传播那些不利之谣。  后: 让她进来罢。     [绅士出]     [私下]     我心内之疚使我忐忐不安, 唯恐小事即是大祸的前兆;     罪恶通常是会如此, 愈多疑, 就愈容易使鬼胎毕露。     [欧菲莉亚入]  欧: 丹麦的美丽皇后在那里呀?  后: 怎么啦, 欧菲莉亚?  欧: [口唱民谣]    『怎能识得真情郎?     观其毡帽、手杖与草鞋。』  后: 唉, 甜蜜的姑娘, 你为何要唱这首歌?  欧: 您说什么? 不, 请听著罢:    『他已死了, 不复还, 夫人呀,     他已死了,再也不复还;     头上一撮草,     踝下一块石。』     呜乎...  后: 但是, 欧菲莉亚...  欧: 请听:     [唱]    『他的殓衣白如雪...』     [国王入]  后: 唉, 陛下您瞧。  欧:『锦簇鲜花陪葬礼,     毫无真情入棺材。』  王: 你怎么了, 美丽的姑娘?  欧: 上帝保佑您。     有人说, 猫头鹰曾是个面包师的女儿{注1};     陛下, 我们知道我们现在是怎样,     但是不知将来会变成如何。     但愿上帝与您共餐。  王: 她在哀念她的父亲。  欧: 我们别再为此事争论了,     倘若有人问你它的意思, 你就回答:    『明天是情人节;     我是个少女,     将在清晨起床时, 等候於你的窗前,     作你的情人{注2}。     他就起床穿衣,     把寝室之门启开, 让少女进来。     以後出去的, 将不再是个少女。』  王: 美丽的欧菲莉亚...  欧: 让我把这故事讲完:    『天主慈悲, 唉, 可耻呀,     少年郎们总是会偷机,     他们应负责。     她说: 在你未与我共眠前,     你曾许诺将娶我。     他回答: 我发誓,     我本是如此打算,     倘若你未上我床。』  王: 她这样子有多久了?  欧: 我希望万事都美好;     我们都应有耐心;     但是, 我不能不流泪,     当我想到他被埋入那冰冷的泥土时。     我兄将知此事,     所以让我先谢谢您们的劝言。     来罢, 我的马车,     晚安, 夫人们, 晚安。     甜蜜的夫人们, 晚安, 晚安。     [欧菲莉亚出]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王: 紧紧的跟著她, 把她给看好; 我求求你。     [赫瑞修出]      , 此乃悲恸过甚之毒啊! 它全出自其父之死。     唉, 葛簇特呀, 葛簇特,     祸真不单行, 它来时可真是成群结队的。     最初是她父亲之死, 然後是你儿子之远离--那可是他自作自受的。     继之, 人们对波隆尼尔之死都早已心怀鬼胎的在议论纷纷,     而我却不智的把他草草埋葬。     还有, 可怜的欧菲莉亚, 现在她已失去了理智。 对她来说,     我们只不过是一些幻影、禽兽而已。     最糟糕的, 就是其兄现已由法秘密归国;     他对此事早已疑心重重;     他又身置五里雾中, 难免会有些爱弄是非者进与谗言,     传以其父死因之谣。     此事既早已混淆不清, 再加上流言,     人们很可能会毫不犹豫的归咎於我。     亲爱的葛簇特啊, 这就好像个散弹炮,     它足够杀死我数次!     [吆喝声由外传入]     听!  后: 唉哟, 那是什么声音呀?  王: 我的瑞士卫队呢{注3}? 教他们守住宫门!     [一报信侍者入]     发生了什么事? 侍者: 主公, 您快去回避罢,     雷尔提率著一群暴徒, 已以排山倒海之势击溃了您之卫队,     暴徒们称他为『主公』。 就像世界才刚开始般,     他们不顾传统, 不顾习俗, 不成体统的高喊著:    『我们推举雷尔提为王!』     他们掷帽拍手, 欢呼雷动, 呐喊声音震入云霄:    『雷尔提为王! 雷尔提为王!』  后: 他们执迷不悟的为他欢呼; 这是误入歧途啊,     你们这些犯错的丹麦狗!     [一声巨响传入]  王: 他们破门而入了!     [雷尔提持剑与手下入]  雷: 国王在哪里?     {对他的手下}     先生们, 你们先出去。 部署: 不, 让我们进来。  雷: 我求你们暂先出去! 部署: 好罢, 好罢。  雷: 谢谢。 把宫门守住。     [随员们出]     哼, 浑君, 把我父亲还来!  后: 冷静下来, 善良的雷尔提。  雷: 假如我身上任何一滴血是冷静的话,     那我真是个杂种, 我的父亲是个乌龟,     而我母亲贞节的额头上也被烙上个『娼妓』之臭名。  王: 什么原因使你如此的大胆犯上, 雷尔提?     放松他, 葛簇特, 不必为寡人之安全担心;     为君者自有神明护身, 乱臣无望得逞。     告诉我, 雷尔提, 什么事令你如此的恼怒?     放松他罢, 葛簇特!     你说呀!  雷: 我的父亲在哪里?  王: 死了。  后: 但是不是他杀的。  王: 尽管让他问罢!  雷: 他究竟是如何死的? 别想愚弄我;     我宁可为地狱效忠, 为魔鬼宣誓,     可把良知与神之恩典抛入万丈深渊;     我不惧毁灭, 更不在乎今生或来世;     我可任其来之, 只要我能彻底的为我父亲复仇!  王: 有谁能阻挡你?  雷: 除了我自己之外, 世界无一人能阻挡我。     只要我节约的去应用我的财富, 我终能尝愿。  王: 善良的雷尔提呀, 你欲知汝父死因真相, 但是晓得之後,     你能否不分敌友、不顾胜负的去履行你的复仇大计呢?  雷: 只要把他的敌人给我!  王: 你想知道他们是谁吗?  雷: 对他的朋友, 我将展开双臂的去拥抱他们;     就像那哺食的塘鹅, 我将心甘情愿的让他们来哺食我的热血(注4)。  王: 听你此时之口气, 才像是个真正的孝子、绅士。     朕对你父亲之死不但无咎, 反而为之痛心疾首;     此点你即将恍悟, 好似艳阳耀眼。     [欧菲莉亚的歌声传来]     让她进来。  雷: 什么, 那是何声?     [欧菲莉亚入]     啊, 烈火焙乾了我的脑浆, 泪水灼瞎了我的双目!     苍天在上, 我发誓要教那令你疯狂的仇人付出沉重的代价!     五月的玫瑰, 亲爱的少女, 善良的妹妹, 甜蜜的欧菲莉亚呀!     天哪! 难道一个少女的理智会像一个老者的生命一般脆弱?     爱是纤弱的, 它能为所爱之人牺牲自我。  欧: [唱著]    『众人抬他上柩架,     他在坟中泪如雨...』     再会罢, 我的鸽子。  雷: 就算你无丧失理智, 而前来要求我为你复仇,     你也不能比现在更俱有说服力。  欧: 你们要沉住气, 要沉住气;     纺轮连连转, 狡滑的管家把主人的女儿拐走了...  雷: 她的这些胡语比正言还更有深意...  欧: {从花篮中取花--也可能是假想的花-- 一朵一朵的递出}     {给雷尔提}     这是迷迭香, 它代表了回忆;     我求你, 亲爱的, 记著...     这些是三色堇, 它代表了心意。  雷: {把花收下}     这是疯症的训诲: 回忆与心意, 缔结为一。  欧: {对皇后}     这儿有茴香, 还有漏斗花, 给您(注5)。     {对国王}     这些芸香给您, 也留一些给我{注6},     在礼拜天, 我们可称它为『恩典之花。』     您戴芸香, 就应如戴您的纹章一般。     这儿还有些雏菊。     我也应给您些紫罗兰, 可是, 当我父亲死时, 它们全都枯萎了。     人们都说他得到了善终。     {唱著}     『甜美的罗彬, 他是我的喜悦。』  雷: 悲哀、不幸、与地狱的折磨,      在她身上, 都化为美物。  欧: {唱}     『他不回来吗?      他不回来吗?      不, 不, 他已死,      去你的临终之榻罢,      他再也不复返。      他的胡须如雪,      他的白首苍苍,      他已走了, 他已走了,      我们可把哀声抛弃,      上帝赐予他灵魂慈悲。』     上帝与信徒们的灵魂同在。     [出]  雷: 神呀, 您瞧著了吗?  王: 雷尔提呀,     寡人必须与你共负此悲,     否则, 你等於在排拒寡人之权责。     你快去罢, 去请教你最有见识之朋友们,     让他们来裁判你我之过结;     如果他们公认寡人是直接的或是间接的有罪,     那么, 我的江山、皇冠、生命、及所拥有的一切均将归属於你,     作为赔偿。     可是, 倘若他们不如此的判定, 那么, 寡人就要求你暂且忍耐,     让我们同心协力的来使你偿愿。  雷: 就如此议定。     他之不明死因,     他之草草出丧: 无祠堂、无军礼、无碑碣、无哀祭、无盛仪,     此等事物均在向天地喊冤, 使我不得不问个明白。  王: 你会的。     有罪者, 让惩罚之巨斧劈诛罢!     你和我来。     [全人出]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译者注  (1). 据当代传说, 一位面包师的女儿, 因吝啬而被惩罚为猫头鹰。  (2). 中古人相信, 女人在情人节那天所见到之第一男人, 将为其夫。  (3). 宫中的禁卫军乃顾来之瑞士佣兵。  (4). 古时人们认为塘鹅( 鹈)哺饲其血与其幼雏。  (5). 茴香与漏斗花代表了谄媚与不贞。  (6). 芸香代表了忏悔 。              第六景: 城堡中之另一室      [赫瑞修与一侍从入]  赫: 这些想和我谈话之人是谁? 侍从: 是海员们, 他们说他们有信要交给你。  赫: 让他们进来罢。     [侍从出]     除了哈姆雷特殿下之外, 我不晓得有谁会从海外写信给我。     [海员们入] 海员甲: 上帝祝福你, 先生。  赫:  也祝福你。 海员甲: 假如那是 的旨意, 那 会的, 先生。     {从口袋里取出一封信}     这里有封信给你, 先生,     它是从那赴英大使那儿来的{注1}--     如果你的名字是赫瑞修, 人们告诉我你就是。  赫: [读信]      『赫兄:       当你读到此信时, 请设法让这些人去见国王,       他们也有封信要交给他。       我们出海还不到两天, 就受到一艘非常凶猛的海盗船追击。       因为我们的船太慢, 所以我们只好被迫给予还击。       在一阵恶斗中, 我登上了他们的船;       就在那一刹那, 两船分开了;       因此, 我只好单独的成为了他们的俘虏。       他们对我还算是慈悲, 因为他们晓得他们之所为:       他们也要我为他们做件好事...       让国王收得我给他的那封信, 然後你就得亡命般的飞奔来此。       我有话要讲给你听, 它会令你目瞪口呆;       然而, 即使在那时, 它的严重性也无法被彻底的表达出来。       这些人会引你来至我这儿的。       罗生克兰与盖登思邓仍然是赴往英格兰了; 关於他们,       我有很多话要和你说。 再会。       你的哈姆雷特。』    {对海员们}     请你们跟我来罢。 我会让你们赶快把那封信送给国王, 这样,     你们就能尽快的把我带去发信者那边。     [全人出]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译者注  (1). 在此指哈姆雷特, 因为船员们不认得他是王子, 只道他是驻英大使。                  第七景: 宫中      [国王与雷尔提入]  王: 此刻你应打心里明白, 我乃清白的;     再之, 你应把我当作你心中之挚友,     因为, 恰如你所耳闻与心晓, 杀害令尊那人也曾图谋於我。  雷: 观之确是如此;     不过, 请您告诉我, 为何不对此等穷凶恶极之暴行采取行动,     就如当您被其它涉及安全、理智之事挑拨时一般?  王: 唉, 就是为了两个特别原因;     对你来说, 它们也许不成理由; 不过, 对我来说, 它们可关系重大:     皇后--他的母亲--几乎一天见不到他就不能活。     至於我, 这也许是我的优点, 但也可能是我的弱点:     她与我的生命、灵魂结合之密切,     就如天上之星星必有其轨道: 无她, 我勿能行走。     另一原因使我不能公然的对他采取行动,     就是老百姓对他之超常爱戴。     他们将把他的过失沉溺於一片热诚中,     就像矿泉能化木为石, 他们也将把他的罪过化成美德。     所以, 我控诉他罪行之箭弩, 将单薄的禁不起此等强风吹击,     它们不但不会射中目标, 反而会被吹返至我。  雷: 那么, 我就如此的丧失了一位高贵的父亲;     我的妹妹, 从前她的美德是举世无双的, 现在, 她已疯癫。     但是, 我的复仇之期总有一天会到来的。  王: 你无需为此失眠。     你也切勿认为寡人是懦弱之材所建,     会去任人揪扯我的胡须, 而视之为儿戏;     关於此点, 你马上就会听闻到更多的。     寡人爱汝父, 但也爱自己; 由此, 我希望你即可看出...      [传信人持信入]     怎么! 有何消息? 传信人: 来至哈姆雷特的信件, 主公;     这封是给陛下的。 这封给皇后。  王: 来至哈姆雷特! 哪人送来的? 传信人: 听说是海员们送来的, 主公, 可是我没见到他们。     克劳戴欧取了它给我, 他是从送信人那儿得来的。  王: 雷尔提, 你也该听听这些...     {对传信人} 退下!      [传信人退出]      [读信:]       『巍巍大王:        此信是让您知道, 我已赤身的返回陛下国境,        明日我将要求晋见陛下御容,        那时, 我要先乞求陛下谅解,        然後, 我将告诉您我这次突然归国之缘由。        哈姆雷特敬上』     这是什么意思? 其他的人们也都回来了吗?     或者, 这只是个骗局, 其实全无此事?  雷: 您认得他的笔迹吗?  王: 这的确是他的亲笔。    『赤身,』     在此还附上了一句:『单独而来,』     你能解释这些吗?  雷: 我也不懂, 不过, 陛下, 任他来罢;     知道在我有生之期能够见到他, 并能当面告诉他『你死期至也!』     已暖和了我这缠疾之心。  王: {指著信}     如果这是真的, 雷尔提--     虽然它看起来很怪, 但是, 它怎会不真?--     那么, 你肯否采纳我的一片忠言?  雷: 会的, 主公, 只要您别教我去与他和解。  王: 和解你个人之患足矣!     要是他是真正的回来了, 那么他已切短了他的行程, 并且也无心继续;     那么, 我就要引他进我所编制之上好圈套, 教他不得不坠陷,     让无人能归咎他之死亡--甚至连其母都会谅解此事, 称之为『意外。』  雷: 主公, 我将听从您的指示, 尤其您若能安排我作此事之机键。  王: 那是理所当然的。     自从你出国後, 就有许多人在哈姆雷特面前提起你的某一超众技能。     你的所有长处加起来, 也没比那个使他更嫉妒;     虽然, 依我观之, 它还未必是你的最佳之处呢!  雷: 您是说哪一方面, 主公?  王: 一个少年们的玩意儿, 不过, 它仍然是极重要的:     少年们可以有少年们的轻率, 就如长者必须有长者之稳重一般。     两个月前, 有位从诺曼地{注1}来的先生至此。     我领教过法国人, 也曾跟法国人打过仗, 知道他们都有精湛的骑术,     不过, 这位勇士的骑技更是出神入化。     他就好像长在马鞍上一般, 演出了一些令人不可思议的技巧,     让观者觉得他与其骏实是同身共体。     他的技艺早已远超了我所能想像之, 令我叹为观止!  雷: 您说他是诺曼地人?  王: 诺曼地人。  雷: 那么, 我敢打赌, 此人就是勒孟德!  王: 正是。  雷: 我与他很熟, 他是他国家皇冠上之瑰宝。  王: 他曾私地 给了你一些评语。     他对你的武艺, 尤其是你的剑术, 更是赞不绝口。     他曾说, 若能找得一人有本事与你对敌, 那才是真正的可观。     他发誓, 法国的所有高手, 与你相形之下,     他们的风格、防犯、与准确都不及你。     先生啊, 当哈姆雷特听到此等夸奖时, 他就妒火攻心,     恨不得你能马上归国, 与他比个高下。 由此点...  雷: 什么, 主公?  王: 雷尔提呀, 你是否真正的爱你的父亲?     或者, 你只不过是幅悲哀的绘像--有面, 而无心?  雷: 您为何问此?  王: 并不是因我觉得你不爱你的父亲,     而是, 我知道爱乃出自时光;     而且, 经验也曾告诉我, 时光亦能使爱的光辉黯淡。     在爱的火焰里, 就藏有一种能使它能熄灭之芯。     好事通常是不能持久的; 它盛极之後, 必将衰亡。     所以, 我们此时欲做之事, 就应立刻去做, 否则, 心志可变;     许多语言、行动、与时机都能使它反悔、拖延。     到那时, 心志就好像患者之悲叹: 它能使你暂时舒畅,     但是, 它对你实在是仅有害处而以{注2}。     好了, 言归正传, 现在哈姆雷特已归国,     你打算如何用行动, 不用字句的来表示你是汝父之子呢?  雷: 在教堂里割他的喉咙!  王: 真是, 杀人者在任何地方都不应该得到庀护, 复仇是应无界限的。     不过, 善良的雷尔提, 你就这样做好了: 你可留在你的屋内,     当哈姆雷特回到家时, 他就会发现你已归国了。 那时,     我就可以使唤一些人来宣扬你的本领,     让那位法国先生给你的名气倍增。     到头来, 你总会有机会与他比赛, 并会有人为你们下注的。     他是个粗心、宽宏、无心机之人,     他决对不会去仔细的检察那些比赛用之刀剑,     那时, 你就可以很轻易的去作些手脚, 选柄无护盖之利剑,     用你的熟练剑法来一刃复你杀父之仇!  雷: 我就如此去办!     为此, 我将把我的长剑涂以油膏{注3}。     我在某秘医处曾购得一服毒剂,     此毒之剧, 刀剑若沾此物, 即可见血致命,     而天下最稀昂之灵丹、膏药均无法解毒。     我将在我的剑尖上涂以此药, 那时, 我只须把他轻轻挑伤,     他就必死无疑。  王: 让我们再深虑此事, 认定实行此计之最佳时机;     因为此计若有失误, 我们的马脚将露, 那还不如不去尝试此事。     所以, 我们必须有一後补之计, 以防前者之失。     且慢, 让我想想... 朕肯为你的机智打赌...     有了! 当你们斗得又热又渴时--你必需付出你的全副精力来致使他如此--     他必然会来讨水喝。 那时, 我将准备一盅鸩酒与他。     假使他能侥幸的逃开你的毒剑刺戳, 那他只需啜一小口此酒,     我们就大功告成了。     {门外传出响声}     稍候, 什么声音?     [皇后入]     有何事, 甜美的皇后?  后: 一件件悲事接踵而来,     它们来得太快了。     你的妹妹溺死了, 雷尔提。  雷: 溺死? 啊, 在哪里?  后: 在那小溪旁, 有株倾斜的杨柳树,     它的灰白叶子倒映在如镜的水面上。     在那儿, 她用金凤花、荨麻、雏菊、     与紫兰编制了一些绮丽的花圈。     粗野的牧童们曾给这些花取过些俗名,     但是,     咱们的少女们却称它们为『死人之指。』     当她企图挂此花圈於那枝梢时,     那根摇摇欲坠的枝干就折断了,     使她与花一并落入那正在低泣的小溪中, 她的衣裳漂散在水面上。     有段时间, 她的衣裳使她像人鱼般的漂浮起来,     那时, 她口里只哼唱著一些老诗歌, 好像完全不顾自己的危险,     也好像她本来就生长在水中一般。 可是, 这种情况无法持久,     当她的衣裳被溪水浸透之後, 这位可怜的姑娘,     就在婉转的歌声中被卷入泥泞中...  雷: 唉, 那么, 她是淹死了?  后: 淹死了, 淹死了...  雷: 你已得到太多水了, 可怜的欧菲莉亚, 所以, 我不许我流泪。     {企图控制感情}     但是, 人类的感情是无法遏阻的呀,     我只好不顾惭愧...{开始抽搐}     当此泪水乾涸後, 我这女子般的仁心也将随之消逝。     再会罢, 主公;     我有一篇猛烈如火的话积在胸中需要爆发,     但是, 此时它已被泪水浇灭。     [出]  王: 我们跟他过去, 葛簇特,     我曾花了多少心血使他冷静下来,     现在, 只怕他又要从头开始。     所以, 我们跟他去罢!     [全人出]           {第四幕完}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译者注  (1). 诺曼地: 法国西北部之一地区。  (2). 古人以为叹息能使人暂时舒服, 但是对身体有害。  (3). 涂膏(Anoint): 涂以油膏, 使某人(或某物)神圣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