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叫我难受的是,对那种生活和思维方式的误读,导致了我对他们编织世界的向往,并开始模仿和企图融进他们的世界。可是,当我做出决定的时候,才发现我的想法是如此的可笑。可笑来源于自己的一相情愿,我混淆了他们过去正在生活的状态和他们理想生活状态的界限。也就是说,他们的文字并不是为了怀旧和记录而诞生的,而是对各自理想状态最大限度的讴歌。这样乌托邦式的幻想截然表现为两种:矫情的愤怒和理性的放纵,余杰和许知远堪称这两派的代表人物。
应该说的是,他们两个人都很加缪化,也就是很反叛,都有着加缪式的“青春狂想”症。但是性情与思维的不同,使这两个北大才子出现了不一样的叙述。余杰走在未名湖畔,思考着这个国家的未来,感触处,捏出拳头,满面的愤怒与忧伤,逮到谁就臭骂谁来发发气。
这个过于敏感和神经质的年轻人,不免叫人担忧,他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的琴弦绷断。余杰最先挑起的争论是关于昆得拉与哈维尔的,如果说在此之前的一些言论只不过是牛刀小试的玩玩文字游戏,那么此时和稍后一些时候的余杰则开始了庖丁解牛伪大师风范,紧接着对余秋雨的批判无疑说明了这一点。他所追求的那种“火与冰”的境界,在这里事实上已经炼得走火入魔了,那一端都没有火候,剩下只是一点点温情,或者说是矫情。
《两人行》是我见过最无意义的爱情故事之一,整篇文章毫无可取之处,文学的真情与爱情的感性被作者无耻地践踏了。最叫人愤怒和不可忍受的是,他竟然把它编织得如此之长。在写给索尔仁尼琴一系列文章中,他更是矫情得那样的露骨,竟然又看到了“流着泪”这样的句子。除了给人自恋自虐者的可怕之外,我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说法。他几乎不会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,所以余杰一下子又变成了一个伟大的演员,沿着“五四”时代先人走过的路线,率领着鲁迅、索尔仁尼琴、哈维尔、奥威尔……重新举着大旗,上面写着“人权”、“民主”、“道德”、“责任”等等。他因长时间愤怒而没有得到放松的脸显得异常诡秘和可怕,他攻击着那些世人皆知的东西,投过去笔与匕首,还有未曾下咽的唾液。
任何一个不被皇帝新装迷惑的人都看得见的常识,反而被急着做勇敢小孩的余杰率先霸占了,可笑的是他丝毫不在乎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费力挣得的站台,一上去就变得目空一切起来。那些满是煽情的宣传,为了迎合大众的需要,充斥着混乱的逻辑和为了攻击而假设的事件,究竟在多大的程度上有着启蒙和开启一个新时代的意义?余杰的青春期太短,因为矫情和愤怒使他过早地成熟了。
现在我来说说许知远,这个家伙极力把自己扮演出一副快要死的松散形象。他穿着拖鞋,打着口哨,在校园路来回穿梭,看看风景,随便也看看路边走过的女生。只有在很少的时候,才会对北大那片林里中快要逝去或已经逝去的象征物发发感慨,但只是感慨而已。许知远的世界是无聊的,在他的文章中早已表露无余。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许知远表现出了对过去岁月种种幻想,有时候还情不自禁赞美几句。他如没有根基的浮萍一样,四处漂泊,刻意对琐碎和废墟进行描写与讴歌,力图在次之上建立一个诗意的世界。与昆得拉的许多小说一样,许知远讲了一个又一个关于欲望与反欲望的故事。
欲望是那样的无孔不入,那样地燃烧着人们的心:性、女人、金钱、格调、权利…………什么是活着的意义?这个问题就好象问什么是大便的意义一样叫人十分不爽。许知远拒绝对未来做出幻想,现实生活是一堆废墟,他想在上面种上鲜花,他觉得在以前那里应该是有鲜花的,现在主要目的还是换来一点点廉价的掌声。但是很遗憾,单薄注定了弱小,废墟上的垃圾越来越多了,种子尚未发芽,便再次被覆盖。于是万般无奈的许知远回到了上世纪的80年代,那个“白依飘飘”和每一个人手上拿着一本《精神分析引论》的年代。这个渴极了的孩子突然发现,那才是喜欢思考的孩子应该去的地方,那才是到处都是文学青年的时代。他不再担心自己是个文学青年而遭到嘲笑了,他终于可以不用伪装自己,再也用不着放纵与绥靖自己了。就在别人猜测他的一相情愿会撑住多久的时候,许知远放弃他的想法,果断地回到现实世界。他终于明白了那也只不过是个陷阱,我以为《抒情的陷阱》是他最重要也是最沉重的文章。因为现实的废墟与理想状态里的废墟对抗,是如此的严肃,废墟注定了只是一个过去的存在和一个受遗弃的实在。它被现代驱赶到过去的世界,而在过去的时间里,它又被进一步放逐到价值领域以外的地带。
与废墟的共生,意味着人正受困于无意义的事物。被虚妄的文化括号所隔离和闲置,在青春的座位里永远的缺席。生活在废墟里的许知远,与每一个过路者握手言笑,生怕惹火了谁。不幸的是,即使是这样也仍然无济于事,他被他所渴望的生活所拒绝,他只能像一只狗一样在那所美丽的乌托邦房子外面游荡号叫。
我对他们的刻薄,来自他们对别人的要求。这里是许多思维方式,都是从他们那里学来的。最后我要说的是,这不是严格意义上的青春类别划分,我只是从中寻找青春的几种可能解读方式,走出别人青春的阴影,才有真正诗意的可能。